汐殿

快乐老家欧美圈/内娱本命萨顶顶/花滑人/墙头遍地 不产长篇了 其他掉落随意

长夜梦我 【范遥x黛绮丝】【双向奔赴|甜虐沙雕(?】

用浙江卷作文题摸个鱼,写完发现其实和题目好像没什么关系(你

极度ooc,甚至可以当成原创看,我只是贴了宗老师和杨老师的脸写的lol

写完发现最不ooc的其实是杨逍(?

守宫砂的梗来自于杨老师的九公主


1)

范遥第一次单独见到黛绮丝的时候,是她刚在光明顶住下的第三日。

那日雪后初晴,天光格外得亮,空气中皆是冰雪消融间簌簌流淌而出的生机,连带着范遥的心情也好了许多,随心逛着便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中庭那棵不知长了多少年的古树下。

他在树下看到了一片随风而动的紫色衣袂。在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莹白中,那颜色似乎有些过于浓重了,竟隐隐叫他看出了丝妖冶。他微微蹙了蹙眉往那儿走,顺着那翻飞的纱丽向上看去,入目的便是一副叫人心惊的艳色。

往后的很多年间范遥都将那日的事记得很牢。他清楚地记得那日蒙阴遮蔽的乍泄天光下让他心口狠狠一撞的,其实并不是那人的容貌。

而是那双眼。

他站在那人的侧面,借着从枝丫缝隙间溜进来的光去看陷在一半阴影里的她。

她正抬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天上的什么,唇边噙着静静的微笑,就像黎明前的月牙一般。可她明明在笑着,那双琉璃色的眼眸中却蕴着一汪他无法将之诉诸语言的薄凉。

范遥突然觉得很难过。没有什么原因,仿佛有什么东西赶来一把抓住他的胸口,那股莫名其妙的难过便如没有陆地的大海一般翻腾着铺陈开去。

他情不自禁地开口叫了她。

黛绮丝微微偏过头来,眼中闪过丝迷茫。她眨了眨眼凝眸看了他两秒,然后复又重新朝天上看去。

范遥觉得很好笑。

“黛姑娘在看什么?”

“看云。” 她声音清清冷冷,似乎缺少必要的重量。

“云有什么好看的?”

“云不好看么?”她淡淡反问道,垂下眼帘浅浅勾了勾嘴角。

范遥这下是当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却突然又听她缓缓开了口,“天上的云自由自在,想变成什么就变成什么,不好么?”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神色极为认真,却似乎并不是要将这话说给谁听,只是确认似的自己重复一遍。

范遥被勾起了好奇心,抬步走到树干旁懒懒地倚靠上去,抱着臂饶有兴致地盯着她问:“黛姑娘这般身份,竟然羡慕天上的云?”

“若你很穷,难道不会羡慕有钱人么?” 黛绮丝终于收回视线,侧目定定地朝他看去。

范遥终于直直地掉进了那潭深邃的沉寂中。那股无言的难过再次席卷而来。他有些惊慌地避开她的目光,半晌状似漫不经心地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真正自由的。云亦需随风而动,并非真的自由。”

然后,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

后来顺着记忆的链条回望自己的半生,黛绮丝始终觉得,往后岁月中数不清的枯荣得失,都是从那日开始的。

 

2)

那日之后,范遥总是时不时地往黛绮丝那儿跑。

到了第二年的时候,光明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了,范右使喜欢黛姑娘。

可黛绮丝却是好似什么都不知道,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比起初来的时候,她性子软了不少,虽仍是不太爱说话,却到底不似原先那般生人勿近了。她本就实力不弱,年纪轻轻办事便果断利索,比起教中一些老人也不遑多让。再加上长得好看的人,本就更容易得到大家的偏爱。久而久之,光明顶喜欢她的人便足够绕山头两圈了。

范遥很有危机感,杨逍喜闻乐见。

可范遥觉得,其他人寻她说话她都只是不咸不淡地三言两语将他们打发了,只有和自己说话时很是耐着性子,甚至有的时候会主动来寻自己,这就是区别待遇。

这样想着,他似乎又没那么着急了。

每当杨逍听到范遥这么说的时候,都会从眼皮子底下神色莫名地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可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入秋后的某一日,一直伺候黛绮丝的侍女突然急匆匆地冲到范遥房里说黛姑娘不见了。

她进门的时候,范遥正悠哉游哉地作着画,画的正是黛绮丝本人。甫一听这话手上一抖,笔尖儿上新蘸的红墨便狠狠落在了宣纸上,倒是恰巧落在了眼睑下,远远望去仿佛一滴血泪。

正在一旁看书的杨逍闻言手上翻书的动作一顿,挑眉让那侍女好好说清楚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一面上前死死拽住了无头苍蝇一样就要出门的范遥。

那侍女怯怯地看了眼趋于暴走边缘的范右使,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自己的陈述。

原是今日黛绮丝随狮王一起出门办事,回来的时候还没什么,却不知为何一柱香后突然神色焦急地出了门,侍女一开始也未曾多想,谁知如今三个时辰了竟还未回来,问人也皆说没见过黛姑娘。

杨逍抿了抿唇,这的确不像这妮子的风格。

“可问过山门口的守卫见没见她下山?”

那侍女愣了愣,咬了咬唇说没有。

杨逍在颅内翻了个白眼,拉着范遥转身往山门口走去。

一盏茶后,范遥带着一队人开始漫山遍野地找人。

她绝不会毫无缘由地不告知任何人便下山。范遥内心焦躁,眼前又浮现出片刻前杨逍望向自己时眼底的复杂神色。不知为何,心里升起一股凉意。可无论怎么找,他都没有在任何地方见到那抹紫色的身影。

那日子时的时候,下了初秋的第一场雨。

秋雨瑟瑟,裹挟着沉甸甸绵延的清寒。范遥呆立在那棵树下学着她的样子仰头看着天上的云,只觉空气中一团一块混杂着冷气,梗得他心口发闷。

可就在这个时候,底下人说黛姑娘回来了。

范遥赶到山门口的时候,看到的是被大雨浇了个透的黛绮丝。

那些水珠顺着她的发丝衣襟摇摇颤颤地滚落下来,窸窸窣窣地砸在她脚边,又溅湿了她的鞋。她却浑然未觉,只怔愣地望着前方不知道什么,眼中空空荡荡。

范遥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看上去那般无防无备,易损易伤。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还来不及喝止自己便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她的双手紧紧攀上他的脊背,指尖死死扣着,仿佛是抓在时间的墙壁上。

“我把剑穗弄丢了。”

他只听清楚了这一句话,然后怀里的人便软软地晕了过去。


3)

范遥这才想起来,她似乎一直很在意她的剑穗。

他不止一次看到她在闲暇时认真地擦拭它。那剑穗是用紫色的上好冰丝制成的,与她一身清绝的气质很是契合。他原先只是以为用的久的东西自然会有些感情,却不曾想她竟会为了寻它淋着雨在外跑了这么久。

他不敢去问那是否是什么人所赠,生怕得到的答案是自己最不想听到的那一种。

黛绮丝从一片昏沉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午时了。

微风穿堂而过,她鼻尖隐隐萦绕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她有些疲倦地阖了阖眼深深吸了口气,是波斯特有的熏香。她凝眸朝桌上看去,果然看到燃了一半的沉香,丝丝缕缕薄烟缠绕下似乎还有一个紫色的物件。她匆忙下床走近了去看,见并非是自己原先那个剑穗,不由眼色沉了沉。

她垂眸捻着指轻轻拿起那物什。是一个长得很丑的平安符。

其实样子不丑,是用上好的波斯云锦缝的,做成了可以悬挂的样子。只是上面绣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黛’字,针线歪斜,断断续续,若非细看当真瞧不出是个完整的字样。

黛绮丝啼笑皆非地暗自摇了摇头,正想将它随手丢到一旁,视线却瞥见了眼前烛台下压着的一张纸。

她好奇地将那笺薄薄的宣纸抽出来,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行字。

比起剑穗,我觉得还是平安符更好些。我之所愿,便是你能平安喜乐。

她当然知道那是范遥的字迹。他用的一直是与他为人截然不同的,凌厉张狂的字体。初初见到的时候她很是惊讶,问他为何习狂草而非篆体或隶书,他却只是戏谑地叫她猜。

黛绮丝拿着那笺纸的手指蓦然收紧,只觉不过短短几字,却带着不可思议的重量,如淋湿庭园飞石的春雨,在自己心壁留下深深浅浅的细纹。

平安喜乐。

很多年前,在自己还很年少的时候,她也曾对着明尊,许下过这样的心愿。

只可惜,事与愿违。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竟还有人,是这么期盼着的。

生平第一次,黛绮丝觉得,失去什么,似乎也并非全是坏事。

 

4)

所有知情的人似乎都不约而同地对那日的事情三缄其口。

可是范遥却清楚地感受到了黛绮丝对自己的回避。她总会试图找各种理由拒绝和自己一起出去办事,在光明顶的时候也总是刻意地避开他。

可他送去的那枚平安符安静地代替了原来的剑穗,被稳稳地绑在了她的剑镡上。

范遥突然觉得自己不懂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又或许,自己从来都没有懂过她。

他仍是日日往她那儿跑,一次见不到便两次,两次见不到就三次。有时她被他缠得紧了便也不躲了,只冷着张脸将他赶走,可没过两日他便又巴巴地来得更勤。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毫无波澜地过着,直到韩千叶上山的那日。

比武结束从寒潭上来后的那天夜里,黛绮丝便发起了高烧。范遥闻讯带着胡青牛,身后熙熙攘攘跟着一串儿的人匆匆赶到的时候,她已经烧得有些意识不清了。

范遥挤开众人蹭到她床边去握她的手,触手是一片刺骨的冰寒。他一双狐狸眼里揉进了浓重化不开的怜惜,俯身想替她将榻上的层层裘毯盖得更严实些,却忽地听到她唇齿间破碎的低喃。

他清楚地听到了“阿祁”两个字。

语气中带着他从未曾听到过的温情柔软,兜着捧湿漉漉的婉转悱恻。

沉默编织出漫无边际的思绪。范遥听到自己的心脏发出干涩的声音,四周浓重的黑暗如墙壁般连成一片,将他层层困在其中。许多曾经如何都想不明白的事情这会儿突然变得无比清晰。清晰得就像刚被水洗过的刀刃一般。

他又一次,落荒而逃。

黛绮丝昏睡了足足四日。因此她并不知道,范遥在自己的院子里醉了整整四日。

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在日轮西垂的逆光中看到了院落门口孑然而立的杨逍。

“杨左使。” 她淡淡地开口,声音喑哑。

杨逍没有回头。他只是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诸多物体被阴影一步步包拢,蚕食。

良久,他终于缓缓侧首,凉凉地看了一眼黛绮丝。

“你不觉得,你欠范遥一个解释吗?”

她向来淡漠的眼眸中漾起些影子般虚无的隐痛,又于瞬间归于平静,继而有些孩子气地歪了歪头。

“我觉得,我欠你一个故事。等听完了这个故事,你可以自己决定是否将它告诉范遥,或是其他人。”

后来,杨逍在深夜独自一人去找了范遥。没有人知道他对范遥说了什么,只是从那日起,范遥再也没有去缠过黛绮丝。

 

5)

等又到了春天的时候,黛绮丝的病也养得差不多了。虽说胡青牛治得极仔细,却到底是落下了些病根。但阳顶天命人捡着稀有的药材日日给她补着,若非寒冬季节,平日里倒也没什么大碍。眼见着她气色恢复了正常,众人便商量着给她办起了表彰事宜。

被封了四大法王之首,又白认了三个哥哥,黛绮丝被众人簇拥着,少有得连眼底都染上了笑意。

范遥的声音便是在这个时候冲破一片喧闹,直直炸响在她耳边。

她听到他声音清朗,对着阳顶天说想要求教主一件事。

阳顶天戏谑地睨了他一眼,问所求何事。

然后,她便见他的目光越过围着自己的一个又一个人,坚定地落到了自己身上。

他说,我想求娶黛绮丝。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身便要走,却被杨逍拦住,继而便听范遥声音笃定,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认真,“绮儿,我不是薛祁,你也不是曾经的你。所以,你究竟在怕什么呢?”

那一瞬间,她脑海里只凭空出现了两个字。荒唐。

“你竟然真的告诉他了,杨逍你疯了么?”她只觉心口阵阵刺痛,一时也不知是怒极还是怕极,只抬眸死死瞪视着杨逍,却见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唇边依然挂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顺着杨逍的视线环顾四周,入眼皆是众人清明的目光。她觉得自己似乎囫囵吞进了一团雨云,胸口滞涩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当真是一群疯子。

她使劲拨开杨逍挡在她身前的手臂便要往殿外跑,却又被五散人嬉皮笑脸地堵住去路,一时急得直想动手,却听范遥又开了口,声音这会儿倒是染上了丝莫名的小心翼翼。“你若能问心无愧地说这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今日之事便当从未发生过,从今往后,我再不会纠缠于你。”

自然是你一厢情愿。

黛绮丝挑起个自以为恰到好处的冷笑转身漠然地看着范遥,话到嘴边却突然半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范遥长身玉立,静静地站在原地凝望着她,眼神坦坦荡荡。似乎从最开始,他便一直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的,带着范遥特有的内敛和执着,熠熠生辉。如今那双眼里似乎盛满了这短短四年里他们之间的种种,好的坏的,叫她动容的叫她烦扰的,最后归纳于最初的那一日。

他说,没有什么是真正自由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件叫人沮丧的事,只是平和地陈述着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那时候他眼中,便是这样深邃的坦荡。

黛绮丝最终也没能将那句话从口中挤出来。

她强迫自己做了个深呼吸,缓缓吐出口浊气,像是哄不听话的孩子一样正色道:“你的确不是薛祁,因为我不会让你成为第二个薛祁,所以,放手吧。”

“我不会成为第二个薛祁。”

“你赢不了的。”

“你怎么知道我赢不了?”

“你想让整个光明顶给我们陪葬么!”她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流过泪了。自那件事发生以来,倏忽间已然流逝五轮寒暑,几乎所有的事情都被淡忘,一切都正在成为遥远的往事。而当年自己大病一场之后,似乎便彻底失去了哭泣的能力。此刻,眼眶中却似乎有什么抑制不住地想要往外涌,她轻轻掩了掩眸,便觉有微凉的液体狠狠砸在了自己手背上。

四周皆因她方才的那句话陷入了一片死寂。她透过朦胧的视线静静地看着范遥,第一次将心底的恐惧分明地装进了眼里。

范遥久久地回望着她,继而上前轻轻将她笼进了怀里。他眼角微微泛红,眼底却光灿灿的。

“有意义的事,怎么能叫陪葬呢。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教主亲口所言,不信的话你自己问问?”

黛绮丝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6)

范遥和黛绮丝在她上光明顶的第五年初春成了婚。婚礼办得极低调,除了光明顶众人谁都不知晓,甚至连山下的镇上都不知道光明右使范遥成了亲。

两人在外的时候默契地保持着距离,任谁看来都不过是只能勉强算得上融洽的同僚关系。回到光明顶却是腻歪地连杨逍都忍不住破口大骂。

可即便是这样,也仍是在三年后撞上了怎么也躲不过的那一日。

波斯总教大圣王带着风云月三使和众宝树王浩浩荡荡闯上光明顶的时候,黛绮丝和范遥正在主殿和众人议事。听到山门口的守卫火急火燎的禀报,她指在沙盘上的手微微一顿,沉沉阖了阖眸,再睁眼的时候,眼底是一片沉静。

她没说一句话,转身便往殿外走去。

范遥死死拽住她的手腕,朝她摇了摇头。阳顶天也蹙起双剑眉沉声道:“丝丝,此去可会有性命之忧?”

她弯起双潋滟的眼眸冲他们笑了笑,柔声说了句不会。

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黛绮丝对着杨逍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再次看到总教乌泱泱的一大帮子人,黛绮丝觉得恍如隔世。分明她离开不过八年,却总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几乎要忘了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有多让她厌烦。

“殿下倒是真叫我们好找。”

她冷冷扯起个敷衍的笑来,也不答话,只幽幽地看着他们。

到底是大圣王忍不住叹了口气,状似遗憾地开口,“殿下未曾成功将乾坤大挪移带回这本没什么,可殿下千不该万不该竟破戒与人成了亲,还是个中土男子,殿下将明教置于何地,将明尊置于何地啊。”

黛绮丝学着杨逍的样子在颅内翻了个白眼,好不容易等他说完了,便挑眉扫视了一圈周围那些或幸灾乐祸或不屑一顾的众人,凉凉启唇吐出句话来,“谁说本座成亲了?”

她眼见着众人脸上来不及收起的各色表情僵在原地,不由嘲讽地嗤笑了声。“本座的守宫砂还在,如何便是破戒了?”说着她抬手掀起附在手腕上的薄纱,露出了瓷白肌肤上的一点朱红。

大圣王怔愣在原地,这那了半天也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黛绮丝此时终是没了继续与他们纠缠下去的耐心,只定定看着大圣王,淡淡道:“正好你们来了,有件事便在此地办了吧。本座自请出教,卸去圣女身份,从此以后与波斯明教再无瓜葛。按照教规,行刑吧。”

人群中一个与她平日里关系还算缓和的宝树王闻言大惊,直呼殿下不可。

她却恍若未闻,见大圣王满脸讶然却迟迟不见动作,不禁拧起眉心加重了语气,“这是本座的最后一道命令,还不动手!”

杨逍算准了时间领着众人从殿内出来的时候,范遥几乎咬碎了一口牙。

苍茫的雪地上远远望去斑斑驳驳地氤氲着片片血迹,像是那日范遥失手洒在宣纸上的红墨,戚戚然叫人心惊。黛绮丝一动不动地躺在一片殷红中,脸色苍白得像瓷娃娃似的。

范遥觉得仿佛心脏都漏了几拍,却仍凭着仅存的一丝理智叫人去唤了胡青牛,然后拖着步子走到她身边去看她。

她浑身插了二十四把刀子。

这是他一眼便能看到的。

那他一眼看不到的呢….

“肩胛骨和左下三根肋骨全断了,浑身上下经脉俱断,这寒冬腊月的在雪地里躺了这么久之前的暗伤也复发了,情况很不好。” 胡青牛一面利索地给黛绮丝把脉一边将所有需要的药材一样样报给身旁战战兢兢的药童。

如果范遥的眼神能杀人,胡青牛这会儿大概已经死了一百次了。但是身为医仙,胡大夫最不怕的就是病人家属的威胁。

范遥没能威胁到胡青牛,便转过头来对着杨逍怒目而视,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保持理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

杨逍耸了耸肩,毫不犹豫地颔首,“是她说的,若她真的死了总得要有人给她收尸然后告诉你们她是怎么死的。”眼见着范遥一副当真要杀人的样子,他忙举手投降一面掀着眼皮正色道:“范遥你对你夫人有点信心好么,我明教堂堂紫衫龙王,教主义女,光明右使夫人,是这么容易死的么?”

听着这一长串名号,正在一旁埋头写药方的胡青牛眼皮抽了抽,差点多写了一味药。

7)

这边胡青牛折腾了大半天,终于将黛绮丝的伤治好了大半,只是这断了的经脉便是他有通天的本事,也到底是接不上的。众人一片愁云惨淡中,却又听守山门的侍卫说有人闯教。

阳顶天本就因着自家义女的情况忧心不已,听了这话更是暴怒,若非担心吵到黛绮丝休息,当场便能砸了满院桌椅。范遥更是抄起桌上的剑便往外走去。

众人齐齐冲到山门口,却见来人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一眼便能看出来,是波斯人。

“殿下呢?”女子眼见着自己被这么多人围住也不惊慌,只急切地问道。

“你口中的殿下,可是黛绮丝?”阳顶天细细思量了片刻,谨慎地问。

女子闻言似乎松了口气,上前两步抱拳道:“在下薛漓,是殿下的暗卫。殿下如今情况如何?总教的人可是已经来过了?”

范遥抿了抿唇,将先前胡青牛的诊断结果原封不动地对着她说了一遍。

“原来殿下存的,竟是这个心思。”

阳顶天将人领进了光明顶,一路带到了黛绮丝的院落前。范遥早便想问,只是方才着实担心黛绮丝的伤势,如今知她无性命之忧,才有心思细细询问。“你先前那话是什么意思?”

薛漓却不急着答话,反倒是上下打量起范遥来。半晌才悠悠问道:“你便是殿下的夫君?可知薛祁是何人?”

范遥顶讨厌这个名字,但一想到眼前的女子姓薛,怕是与那薛祁有什么关系,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只微微点了点头。便听薛漓低声叹了口气,“连哥哥的名字都知道,想来殿下对你是当真喜欢。”

“我哥哥薛祁,是当年波斯总教的宝树王之一,天赋极好,深得教主信任。和殿下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可后来,殿下成了圣女。他们都知道若继续来往只会万劫不复,可殿下彼时年少轻狂,哥哥又向来自负,便是不顾一切也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哥哥天赋卓绝,众宝树王里嫉妒他的不计其数,殿下又是个孤傲的性子,得罪了不少人。终于有一天,两人的私情被人捅到了教主那儿,教主大怒,当场派人拿了哥哥。殿下在教主面前跪了整整三天三夜,教主表面上说会考虑从轻发落,背地里却命人将哥哥凌迟处死。”

这些,在当年黛绮丝答应嫁给自己的那日,范遥便听过一些。

可现如今听薛漓再细讲一次,他仍觉得凉意入骨。当年她是何等痛彻心扉,他多少也能体会。今日眼见着她倒在雪地里生气全无的样子,自己又何尝不是大恸,就仿佛有人拿着铁锤往心壁上钉钉子。

“那日之后,殿下大病了一场,醒来之后,我便再没见她笑过。殿下总说,她的人生在十八岁时就已终止了,往后的这些年岁不过是行尸走肉,苟延残喘。八年前,殿下离开波斯来中土为的就是拿到寻回乾坤大挪移,只有这样方能成功坐上教主之位,让当年害死哥哥的人付出代价,也正因如此,我才跟着殿下一起来了中土。可七年前的某一天,殿下突然传讯给我,说从此以后不必再跟着她了。我万分不解,却又不敢上光明顶,只能就此在山下的镇上住下。再后来…”

“就等到了杨逍的信。”范遥笃定地接过她的话,颇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以杨逍的性子,当日黛绮丝就算将事情和盘托出,他也一定会再次求证,而求证最好的办法,便是亲自问一问当年事件的另一个知情者。

难怪当日他将自己从酒坛间拎出来了之后,转身便去找了教主说出了一番惊人的话,有头有尾逻辑缜密,原是从薛漓处知道的。

“殿下该是从很早的时候起便存了要离教的心思了。不过若非你行事乖张,竟将此事告诉了中土明教所有核心成员,联合众人一起逼了殿下一次,殿下怕是万不可能下定决心的。”说到这里,薛漓有些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看向范遥的目光中多了丝刮目相看的意味。

“三日前我便在镇上看到了很多总教人的身影,直觉不好便联系了殿下。殿下和我商量了许久,才想出了仿制守宫砂的办法,如此殿下好歹能逃过火刑。只是若要从此和总教划清界限,总还是少不了要受些罪的。”这样想着,薛漓又凄凄然叹出口气来。

“胡青牛说若是寻到珍贵药材,也并非完全不可能恢复,我这就让人去寻。”一直沉默着静静听他们讲述的阳顶天此时终于开了口,看着颓然的范遥在他脑袋上狠狠拍了一巴掌,“再者说了,就算恢复不了,我明教还保护不了我女儿么!”

范遥吃痛地揉了揉后脑勺,明晃晃地笑了起来。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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